日期：2022-03-27 13:30:54

第一百三十六節不負蒼生

上一節我們聊到，有一個人和諸葛亮同年生同年死，他胸懷大志可謂一代豪傑，卻生不逢時。為什麼亂世對於別人來說是個機會，而對於他卻正好相反呢？這個人又是誰呢？

這個人就是漢獻帝劉協。劉協給人的普遍印象是軟弱無能的傀儡皇帝。傀儡肯定是傀儡，但軟弱無能就未必。劉協做過四次傀儡：九歲至十二歲，做董卓的傀儡。十二歲至十六歲，做李傕、郭汜的傀儡。十六歲至四十歲，做曹操的傀儡。四十歲當年又做了曹丕的傀儡，幾個月後下臺。在三十多年無縫銜接的傀儡生涯中，劉協多次想過反抗。可能大部分人想不到，劉協的第一次反抗，就是九歲至十二歲的時候。當時幽州牧劉虞的兒子劉和在朝廷做侍中，小小年紀的劉協為了擺脫董卓的控制，秘密派劉和逃出武關找劉虞求救。可惜最後劉和以及劉虞的救兵都被袁術扣下了，這次救援行動最終失敗。劉協的第二次反抗，是十五歲的時候。李傕、郭汜相互攻殺，劉協趁機逃離長安。他打算先一路向東去弘農郡，然後再找機會回洛陽。然而郭汜不同意劉協去弘農郡，執意要劉協北上，去左馮翊的高陵縣。劉協知道這是他回洛陽的最好機會，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劉協以絕食抗議。郭汜當然不願意背上逼死天子的罪名，只得妥協。劉協的第三次反抗，是十九歲的時候。這一年，董承等人密謀反曹，雖說衣帶詔大機率是假的，但劉協應該參與了。第二年，“衣帶詔”事洩，董承、董貴人以及董貴人腹中的皇子被殺。從上面三件事中可以看出來，獻帝是不甘心做傀儡的，但他也不是莽夫，要等到合適的機會才會出手。可惜的是，“衣帶詔”事件後，曹操對劉協的監控越來越嚴密，劉協再無反抗的機會。作為一位君王，劉協的素質是極高的。劉協愛好學習。劉協學習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為了復興漢室。劉協讀《漢書》，覺得文繁難省，便讓荀悅將此書由紀傳體改為編年體。從《漢書》到《漢紀》，從八十萬字縮減到十八萬字，文字簡潔了但敘事卻詳細了（辭約事詳）。編年體的好處是讓歷史事件前因後果之間的聯絡非常明朗，讀者可以從中更清楚得看到王朝興衰成敗的原因和啟示。九百年之後編年體登峰造極之作《資治通鑑》就是仿效《漢紀》的寫法。劉協潔身自好。東漢皇帝大多沉湎酒色，因此身體都不太健康，一個個都早早御駕歸天了，能活過三十六歲的只有三個。劉協活了五十四歲，在東漢十四個皇帝中壽命排第二(第一名是光武帝劉秀,六十三歲)，也算不錯了。雖然劉協身處亂世，沒什麼權力，但向曹操申請些美女和美酒來填補喪失權力所帶來的空虛總歸是不難的。但劉協並沒有這麼做，當初他甚至連立皇后都不願意。漢獻帝興平元年（公元194年）二月，十四歲的劉協行成人禮，眾臣請立皇后。而劉協堅持要先追尊自己的生母王美人為靈帝的皇后，改葬文昭陵以後才肯立後。劉協對親人非常好。少帝劉辯死後，劉協安葬了他，諡號為“懷王”。“漢少帝”只是歷史上對劉辯的習慣稱呼，劉辯真正的諡號是“弘農懷王”。雖然劉辯的母親何太后毒殺了劉協的母親王美人，但劉協依舊把劉辯當做自己最親的哥哥。據《後漢紀·卷27》記載，李傕舉薦李儒為侍中，劉協卻下詔說，李儒殺害我哥哥，應該治罪！可見，劉協對哥哥劉辯的死很傷心，還想著為他報仇。唐姬是劉辯的妃子，劉辯死後唐姬拒絕改嫁，為丈夫守節。賈詡知道後，把唐姬的情況告訴了劉協，劉協知道自己的嫂子還在，感概莫名，便下詔將其迎入宮中御花園居住，並冊封其為弘農王妃。劉協對儒生非常好。漢獻帝初平四年（公元193年）九月，劉協開科取士，成績第一等的賜位郎中，第二等的賜位太子舍人（太子的侍從），末等罷免。劉協認為，很多士人兒童時就開始學習，結果現在白髮蒼蒼卻一無所有，最終只能去做一個莊稼漢，永遠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這讓他很不忍心。因此，被罷免的末等儒生也都被任命為太子舍人。劉協對百官非常好。李傕、郭汜放走劉協後又後悔了，聯手追趕，有人勸劉協先騎馬逃走，劉協卻說不可舍百官而去。雖然劉協最後並沒能保護下這些人，但臣子能為這樣的君主而死也總算沒白死。劉協對百姓非常好。李傕、郭汜掌握政權的時候肆意劫掠百姓，加之三輔地區大旱，開始出現人吃人的慘劇，屍體堆得到處都是。見此情景，劉協下令開太倉取出米豆熬成粥救濟災民。然而，每天仍舊有很多人餓死。劉協懷疑其中有人貪墨，因此命人取出米豆當場熬粥，結果五升米豆就熬出了滿滿兩大盆粥。經過計算，劉協拿出的賑濟災民的糧食富富有餘，仍有人餓死說明確有貪汙之事。最後侍御史侯汶被查出貪汙了賑濟糧。大家都要求處死侯汶，而劉協只是打了五十杖。這件事情除了體現劉協愛民如子，也體現了他的聰明和寬慈。據說，劉協禪位後利用在皇宮學過的醫術，與自己的妻子曹節一起懸壺濟世，完成了從大漢天子到鄉村醫生的華麗蛻變。劉協的諡號是“獻”，“獻”的意思不是把江山獻出來，諡法中，“聰明叡哲曰獻”，“知質有聖曰獻”，意思是聰明睿智，明白聖賢治國的道理。形勢比人強。劉協就是再明白道理也回天乏術，但至少他做到了不負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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