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心中大石落地，稱讚恭維之語滔滔不絕。冷儼面上不動，心裡卻厭煩不已，他出生北郡世家，從小對江湖事耳濡目染，加上冷如命的教養，有些事情心裡清如明鏡，但人在世上就是如此，有些事情不得不應付。何況為了冷秋陽，於公於私，自然當盡全力。九月十三，秋風瑟瑟，滿地黃葉，天上掠過一群飛鳥，鳴聲慼慼。武林正道到了八成，另有江湖閒散人士若干，觀音洞本是個小廟，前頭的壩子空曠得很，此時被各門各派的桌椅旗幟佔得滿滿當當，北斗派最先受魔教荼毒，掌門南誠式立在正中，慷慨激昂，豪情萬丈。“……是以，我南誠式在此發誓，絕不虧待出力剿滅魔教的眾位義士。望各位齊心合力，保武林百年平安！”話音剛落，就聽外圍響起喧鬧之聲，一個聲音遠遠傳來，朗朗如金石相擊：“南掌門還是真是大方，不知可否分在下一杯羹？”密密的人群從中分開，魔教的旗幟赫然揚在空中，風雨雷電四使走在前面，隨後是春堂主嚴銘，花堂主溫莨，一駕寬大敞轎緊跟在後，輕紗妙曼，看不清裡面是什麼人。秋堂主和月堂主江湖中人少有認識，此時也護在轎後，再其後便是若干教眾，放眼望去，不知其數。冷儼自那聲音響起，便全神貫注盯著前方。風雨雷電四使分列左右，春堂主上前兩步，朗聲道：“棾教教主尹湫曜，前來拜會各位掌門。”話音一落，後面敞轎緩緩放下，紗簾掀開，顯露出一個身著紫色錦衣的男人，白玉流雲冠束髮，通身無一件多餘裝飾，一雙美目掃來，冷儼便覺心中巨震，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尹湫曜尚未注意到掩在人群裡的冷儼，望著那手下敗將道：“怎麼你們武林正道開個會連座位都不夠，如此寒酸小氣？”南誠式一見尹湫曜便雙眼赤紅，將手中寶劍拔出，指著尹湫曜吼道：“還我三堂十八洞八十九條人命來！”尹湫曜微微揚頜，語氣不緊不慢，道：“那我棾教南浦分壇一百零五口人的命又怎麼算？”少林主持趕緊上前，唸了佛號，道：“尹教主，魔教多行不義，北斗派不過替天行道，人雖有死，但也應分善惡。”尹湫曜冷笑一聲，道：“何為善，何為惡？圓通主持，不知貴派不淨大師和他的小弟子無垢今日可來了？”其他人不明所以，圓通一聽這話，面色一緊，忍下目中兇光，道：“教主今日必須對鐵砂幫和扶柳山莊的一百多條人命給個交代！”第十八章尹湫曜大笑，“你要我給什麼交代？我為什麼要給你們交代？你們自詡武林正道，還不是照樣偷雞摸狗，見錢眼開。殺我教的人就說替天行道，被殺了就要人給你們交代，真真可笑！”“我也懶得跟你們廢話，今日你們大費周章，不過就是想打一場，我尹某不能不給面子。人在江湖混，就得講江湖規矩，我尹某並非嗜殺之人，但今日情勢如此，就怪不得在下了。”尹湫曜一路行來，將敢來湊熱鬧的人看了個七七八八，這裡聚集的人雖多，除了那日在扶柳山莊剩下的幾大門派，其餘不過抱著趁火打劫的目的，一旦見勢不妙，必然潰如決堤，根本不足一懼。南誠式他們也是走投無路，才搞出這麼一出。“冷某請教。”冷儼從人群中站起來，越過南誠式站在尹湫曜面前，他心裡還存著一線希望，這人只是跟冷秋陽相似而已，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尹湫曜看見冷儼也似有些意外，隨即便冷笑道：“冷大俠，幾日不見，可還好？”這一句，令冷儼心中希望碎成齏粉，有什麼東西頃刻間坍塌殆盡，震得他說不出話來。尹湫曜也不理他，微微合目，轉向南誠式輕蔑道：“這就是你們請來的救兵？”說完冷笑一聲，“就怕不見得能救得了你們。”冷儼不知此時心中是什麼滋味，火辣酸苦一齊湧上來，堵在喉嚨處險些逼出一口血來。“……你……真是你？”握劍的手微微顫抖，這把本來要為救出冷秋陽而拔出的劍，此時連拿在手裡都顯得那麼尷尬可笑。尹湫曜笑道：“冷大俠，貴人多忘事，這才幾日就記不得在下了？”冷儼也不知怎麼的，一口血就噴了出來，一瞬間萬念俱灰，他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覺得如此軟弱，第一次覺得愛恨原來比劍還鋒利，割得全身都在痛。緩緩舉起劍鋒，恨道：“我要殺了你！”尹湫曜自從離開小梅莊那日便有此覺悟，此時也不意外，操劍而起，走下轎來，立在距冷儼七步之外，緩緩抽劍出鞘，道：“我等這一日很久了，可惜你未必是我對手。”他此時每一句聽在冷儼耳裡都如萬針扎心，偏偏還笑得那麼無所謂。“你……”說出這個字，冷儼便啞了一般，再發不出一個音。劍光襲來，竟是尹湫曜先出了手。冷儼橫劍擋下，只這一劍他就知道這個人真的不是他的冷秋陽，這般功力天下只有打敗前任魔教教主的尹湫曜一個！“啊——”冷儼怒喝一聲，手中劍直指尹湫曜上身要害而去。尹湫曜輕笑一聲，回身躲過，反手又是一招。劍招精妙，如利刃破竹，勢不可擋，冷儼勉力擋下，虎口震得發麻，一抬眼，撞上那雙眼睛，此刻那眼神中只有殺意，何嘗有半點軟弱羞怯。冷儼，你真是瞎了眼！這一招過後，冷儼反倒冷靜下來，站在面前的不過是一個對手，一個騙了他的敵人。冷儼毫不猶豫揮出一擊，劍勢如電，雷霆萬鈞，十八年所學今日發揮得淋漓盡致。尹湫曜雙眼發光，渾身熱血沸騰，所謂棋逢對手，不過如此！當今武林正邪兩大高手拼盡全力，殺得天昏地暗，光是揮出的劍氣就誤傷了幾個靠得太近的正道弟子，地上黃塵騰起，久久不息，似乎連風聲都帶上了劍意，颳得人臉上微微發痛。無論正道還是棾教，全都屏住呼吸，一眼不眨地看著這場平生難得一見的高手對決。冷儼不負盛名，武功絕對在前任魔教教主之上，哪怕曾見過尹湫曜把前任教主打得落花流水的溫莨等人此時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歎，今日才見到教主的真正實力。南誠式等人心中暗驚又慶幸，紛紛看向點蒼派掌門。幸好他請來了冷儼，不然放眼當今武林，根本沒人是尹湫曜的對手。兩人打了數百回合，戰意不減，反而越發高漲，這點小小地方實在礙手礙腳，兩人交匯一招，不約而同躍上房頂，過了兩招，又往更遠處的空曠之地而去，邊打邊走，須臾就將那小小會場裡還在發愣的人甩在了後面。尹湫曜不敢大意，冷儼這樣的對手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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